2010年7月24日星期六

讨厌重复

天热成这样,我没法不说胡话。不过还好,三峡大坝没有把洪水挤到我家门口。
片子依然没有剪,因为不想剪。但我又不想完全放弃,怎么办呢?就这么晾着吧。因为这件事从根上就很没有灵感。
不读书,脑子总没有什么可想,也就没什么可写。但是只要一读,想得事情又太多,什么都想写写,但终归写不完更写不下,没什么意义,因此就没打算写。而我想写的时候,脑子里其实又很空。我的脑子溢满想法的时候,只有在读书或者骑车的时候,可这两个时候我又不想写字,所以就这么矛盾着。不过实在没什么可矛盾的,因为写了半天,也是废话。太阳之下,并无新事。
我写下的,早有人写过,后人亦必再写。前人所著,我奉圣而读,后人亦必再读。直到古典的变成考古的,现代的变成古典的——这只不过是我的裤带又往外松了一个眼,有什么意义呢?我在写的文字,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个人同时在写,但结果却大多一样,被装模作样地发表到 n 个在中国被封锁的博客网站上。鲁迅希望自己的文章速朽,如果他如果来到现在就好了,边写边朽,甚至未写即朽。因为这个时代,成功的人太多,伟大的人太少。或者说,上面这二十一个字外加四个标点符号的意义已经被解读得体无完肤,文字本身的创造性已经越来越小。当我们满足于审美的时候,正义和人道还正在被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解构呢,尼采的文章,很多人都能写出来,但是没有人能同他用一样的方式写出来。
克尔凯郭尔、基尔克果、科里马科斯、齐克果都描绘过这样一种令我神往的情形:“我刚刚有了一个想法,正要写下来,一个新的想法又喷涌而出——抓它、挠它—— 疯狂——神经错乱!”伟大的人或者说正常人就应该有不断喷涌的想法,不可遏止的枯竭和重拾一切的勇气。顾炎武读书时有了想法就记下来,以后读书时,碰到前人的想法与自己一致,就删去笔记中自己的想法,才有了日知录。当然,这是几十年苦读的结晶。重复腐朽并不可怕,只要自己认为它有意义就好。荣幸的是,我依然是个惧怕腐朽的人,我讨厌重复,却时刻在原地身处各种重复之中;我刚刚转头看了一下表,但两秒钟后我会带着前两秒的记忆再一次转头看同一面表盘。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看的不是表,是我自己。为了避免重复,我在另一个方向摆了另一块表。我希望避免重复,但是就算我在这个房间里摆满各种各样不同的表,我依然是在重复我前面的愚蠢。
别人依然会劝我放弃无谓的自我囚困,但是我义无反顾地重复着。重复着这快乐的愚蠢。我的笔功确实很差,我的文字总是不能表达我的本意,或者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本意,而是在写字的过程中不断码下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而写下来的东西。我想我只是通过写字来找到或者说揭示出在我的心中暂时被麻木的困境,并希望能够清楚地描绘她。但是我依然在重复着我的失败。
在这之外的时间,我被太多与我无关的事情盘踞。但我终究是个笨拙的人,我没有太多办法应对那些复杂的各种我不想应对的事。但我坚信自己足够弱小去面对各种强大。我的朋友们也有很多遇到了不会应对的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劝过任何人,因为我相信他们足够强大和弱小,会和我一样或者死皮赖脸,有时从容坦然地经过那一切。
我并不坚信什么,我只讨厌重复。而且我并不喜欢变化。谎言可以通过重复变成真理,但真理本身就是个谎言。我通过堆砌很多未经大脑污染和过滤的重复来尽我所能地描绘各种我在那0.01秒时指尖所敲下的所谓莫名其妙的语言以证明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知道有太多的东西无法被描绘和定义,但人们总是和我一样重复着悲伤的无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快乐呢。我不知道我下一秒将写下什么,因为我根本没动脑子。
我知道,在敲下上一个句号时,我又故作忧愁地瞧了一眼那扇可怜的表;我又装模作样地抬了抬头,在恶心地凝思着什么。但是我确信我写字时是没动任何脑子的。我不知我的文字有什么意义。这些令我恶心和珍惜的文字只是想说四个字:我讨厌重复。